醉灼

通关象牙塔。

【23°26′ | 小暑】圣杯向谁而倾

#只要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直跑,就能逃离这个地方

#大逃杀paro,蒲郭only不逆不拆


上一棒 夏至@鹤见青山 

下一棒 大暑@捕捉一只野生三三 

 

“如果一直坚守着的正义有朝一日不再值得被相信……”

 

“你杀掉他们了吗?”

 

1

 

大航海时代后,星历241年。

 

人类征服了银河系,向着宇宙进军。

 

整片星系被划分为均匀的十二份,称为一到十二星区。为防止区与区之间的内斗,保证绝对的公平,银河理事会于每年的星历一月一日举办狩猎比赛,以决定后一年资源的分配。比赛将在每一星区随机抽取十位参赛者,各区之间享有的资源以狩猎比赛的胜负而定。而这场一年一度的比赛,借古地球时期的西方典故,被称作“圣杯战争”。

 

十二区拉响警报,银河理事会举起天平,盛满生命之水的圣杯向谁而倾?

 

 

2

 

十二星区。

 

“唰。”

 

箭的破风声,一只栗色皮毛的三翼松鼠被钉穿在了树干上。

 

一个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迈过丛生的灌木,伸手拔出箭,抓着三翼松鼠的翅膀把它拎起来。那只伸出斗篷袖口外的手修长而骨节分明,只是被手背上累累的浅褐色伤痕破坏了美感。这只三翼松鼠还没有死透,扑腾着翅膀挣扎了一下,蒲熠星用绳子把它的翅膀捆起来,然后把它扔进了自己的背篓。

 

三翼松鼠的皮毛油光水滑,扒下来便可以卖个好价钱,而剩下的肉就是蒲熠星一天的口粮。

 

日头升到了头顶,时间接近正午,他该回去了,今天是公布圣杯战争参赛者名单的日子。

 

蒲熠星回到镇上的酒馆,他平日打猎的间隙都在这里歇脚。酒馆里来来往往的是披着斗篷的猎手——荒星的第二曜日太晒,唯有整日斗篷加身才不会被晒伤。

 

蒲熠星在荒星出生,跟随着他的便宜师父生活了二十年,依靠打猎为生。荒星正如其名,被大片的黄沙荒漠覆盖着,而人类则零星生活在荒漠中斑驳的绿洲上,荒星上的人们猎取绿洲中的异兽向其他星球的人们交换赖以生存的物资。

 

难以想象,当第一星区的人们在高等科技和人工智能的包围下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时,十二星区的居民竟然还要依靠打猎为生——而这就是银河理事会所提倡的“资源平等”。

 

酒馆里很热闹,熟悉的侍者给蒲熠星上了一大杯冰镇的血麦酒,血麦酒是诡异的深红色,算不得多少美观,却有着提神醒脑镇痛的奇异功效。悬挂在吧台上方的电子屏幕里正在直播圣杯战争参赛者的抽签现场,直播刚刚开始,银河理事会发言人正在发表抽签前的演讲。

 

荒星的信号一直不太好,连带着发言人慷慨激昂的演讲都变得结结巴巴,蒲熠星喝了一口血麦酒,听见银河理事会发言人正在说“银河理事会一直致力于保障各区之间的平等、和平、团结”云云的鬼话。

 

“年年都是这些话,冠军却年年都是第一星区,”侍者靠着吧台小声跟蒲熠星抱怨,“圣杯战争全让第一星区的政治家们给一手遮天了。”

 

蒲熠星又喝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他在师父喝醉的时候曾听说过许多有关第一星区的秘密,他的师父是从银河理事会叛逃的祭司。是的,祭司。谁能想到在无神论早已经普及的几千年后,银河理事会的权力中心竟然是神权。

 

人类历史发展进程当真是一个颠倒的螺旋,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循环。

 

电子屏幕上的抽签直播还在继续,在发言人结束演讲后,抽签从第一星区开始。屏幕上排列着的个人信息开始滚动,然后停留在其中一行上。

 

那行信息被点开,显示在屏幕上的是个人的姓名、公民ID和证件照。看照片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看着镜头的时候没有笑,隔着遥远的星系,冷冷同蒲熠星对视。

 

很锋利漂亮的骨相。蒲熠星瞟了一眼公民的姓名,郭文韬。

 

就是命不太好。蒲熠星在心里点评道。

 

抽签的速度很快,总共也就一百二十号人,几分钟过去就轮到了十二星区。酒馆里的气氛隐隐紧张了起来,虽然十二星区总共有几亿居民,被抽到的概率小得不能再小,但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那个被牺牲的祭品。

 

屏幕上滚动的个人信息慢慢停住,黑色字体的姓名变得清晰,看清那上面的字的时候蒲熠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蒲熠星。”

 

周围一片哗然,酒馆里的人都是认识蒲熠星的,有的人还跟他做过猎物交易。他们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天才猎手有一手好箭术,常常猎得一些好东西,甚至能赤手空拳同变异的虎兽搏斗,但是没人觉得他能从圣杯战争中活着回来。

 

毕竟十二区从未在圣杯战争中赢过。

 

侍者看着电子屏幕上跳出来的姓名,又看了一眼蒲熠星,抬起手想要拍一拍他的肩膀,却又收了回去,半天憋出来一句:“……没事,会好的。”

 

这还能怎么好。

 

啧,蒲熠星舔了一下牙尖。

 

看来他的命也不太好。

 

蒲熠星单肩挎着背篓和箭袋,沐浴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出酒馆,他还没有把那只三翼松鼠给卖掉,但也不必卖了。按照银河理事会的安排他不久就要登上前往遗落大陆的飞行器,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他将埋骨在哪里。蒲熠星自己不在意,应该也没有人会关心。

 

三天后,银河理事会的飞行器抵达了荒星。

 

蒲熠星仰头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巨大阴影,背着自己唯一的弓箭,登上了落在他脚下的台阶。

 

 

第一星区。

 

巨大的飞行器是遮天蔽日的钢铁巨兽,在帝星空旷的中央广场缓缓停落。

 

银河理事会发言人站在飞行器狰狞的阴影下,默默注视着向他走来的一行人。

 

领头的是一个黑发黑眼睛的青年,披着镶绣金线的白色斗篷,斗篷的下摆被飞行器的气流吹得猎猎作响。他摘下斗篷的兜帽,与发言人对视,黑色的眼睛好像剔透的琉璃。

 

“圣神座下十二祭司,郭文韬。”

 

银河理事会主战争与杀戮的年轻祭司,将率队主持这场巩固第一星区领导权的狩猎。

 

第一星区在圣杯战争中已经一百三十二连胜,而这一次,也不会输。

 

 

3

 

圣杯战争的地点在边缘星球的一块遗落大陆,这片遗落大陆的气候古怪,阴晴不定,有时前一个钟头是倾盆暴雨,后一点钟又是烈日曝晒。然而生命果然永远顽强,就算在遗落大陆这样恶劣的条件下也能滋生出丛林植被和各种野兽。

 

蒲熠星跟其他的十二星区参赛者们坐在飞行器上,透过飞行器的窗看着下面这片被各种植物覆盖着的土地。傀儡木暗绿色的枝干遮天蔽日,而鬼藤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由树干的一侧攀援而上,吊下拳头大小的火红色果实。生长着锋利鳞片的紫红色翼鸟张开翅膀从正在向下降落的飞行器一旁滑翔而过,而鸣蜂的幼崽,啪一声撞到了飞行器的窗户上。

 

坐在蒲熠星边上的是一个瘦瘦的女孩子,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脸都白了。

 

“别怕,没有事,它们只是很活泼的小动物。”飞行器上的引导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笑容安慰她,实际上却并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

 

说是为他们介绍比赛具体情况的引导员,实际上用押着死刑犯去行刑的武装部队来形容他们或许更加合适。每一位引导员都配备了激光枪和足够的能量弹药,只要参赛选手逃跑,他们随时都有将其当场击毙的权力。

 

蒲熠星身边坐着的这个女孩,几乎就是被他们押上飞行器的。

 

在走上飞行器的时候女孩子一边哭一边问为什么是我要去送死,只得到了引导员们温和却公式化的回答。

 

他们说少数人的牺牲是为了保全多数人的和平,如果没有银河理事会与圣杯战争,十二星区之间就会拼尽一切手段互相争夺资源,那时候整个银河系都会大乱,而血流成河的局面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引导员的话绵里藏针还带着威胁,女孩子被吓得不敢再哭也不敢再吭声。而蒲熠星却是在心里冷笑一声,如果说电车难题还有被思考的价值,银河理事会这一套狗屁不通的和平理论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谬论。

 

因为对于十二星区的人们来说,再怎么样也不会再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甚至现在就揭竿而起,这辈子还有为自己活过一口气的可能,可他们现在却要在这里陪银河理事会的贵人们玩这套无聊的过家家。

 

然后继续被抛弃,变得更加边缘化。

 

飞行器在一片难得平坦的空地上缓缓降落。在他们走下飞行器的时候,这片丛林刚刚迎来清晨,植被间的水雾很重,蒲熠星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清远处的人影:“那些人是……?”

 

“那是第一星区的参赛者。”引导员回答他。

 

蒲熠星哦了一声,又想起他在酒馆电子屏幕上看到的那副漂亮的古地球东方面孔。

 

第一星区的参赛者,能有机会打上照面吗。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有些期待。

 

为了保证完全的公平,圣杯战争的过程将在全星系直播。引导员放飞带着摄像头的微型智能无人机,沉默地站在他们身边。

 

所有参赛者的手腕上都已经戴好了用特质的钥匙才能够打开的金属手环,手环上除时间提醒外还有所有选手的定位功能,不仅能够让主办方随时锁定参赛者的行踪,也便于选手互相之间的角逐。蒲熠星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手环,冷冰冰、沉甸甸,好像镣铐。

 

一时间无人说话,丛林间只有风声和昆虫的鸣叫声,有什么东西好像一触即发。

 

圣杯战争将在遗落大陆计时的上午八点正式开始,直到这片遗落大陆上只剩下一个星区的参赛者。

 

郭文韬站在第一星区的队伍前面,晨风飒飒,穿过树的枝叶扑面而来,刮得人脸都生疼。身后的参赛者小心翼翼地问他在看什么,参赛者的语气很恭敬,所有人都知道十二祭司是银河理事会最器重的部下,以后就算是接最高首领的班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一次让他带队参加圣杯战争既是考验也是鼓励,赢下这一次以后无疑能够在他的功劳簿上再记一笔。

 

而郭文韬并没有回答参赛者的话,他只是抬头望着泛紫的天色,隐隐有些忧心——他觉得这不应当是遗落大陆的正常气候。

 

银河理事会的图书馆里珍藏了无数有关圣杯战争的资料,郭文韬曾在一本旧古籍里翻到过遗落大陆的气候详解。那里写到诡异的风,突然散去的大雾,还有紫金色的云霞,有可能是生物风暴的征兆。

 

生物风暴,哪怕是以银河理事会的藏书量,也找不到多少具体的记录。有关它的说法往往都是在圣杯战争与遗迹大陆的一角潦草提到,然后一笔带过。

 

遗迹大陆的动物们,在遇到某种极其特殊的情况时,可能会发生持续几个小时的集体暴动。这场暴动一般是从东到西席卷一整片遗迹大陆,所过之处,树木摧折,灌丛粉碎,各种野兽尸横遍野。直到几个小时后风暴缓缓平息,却还有可能面临地震和倒灌海潮的威胁。

 

一位教授在有关圣杯战争的教科书中点评,说遗迹大陆就好像一个脾气不太稳定的小孩,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来。而这片大陆现在都还没有被周围的海水吞没,只能说是自然的奇迹。

 

郭文韬这一次带出来的人都是银河理事会里万里挑一出来的好手,少一个对于理事会来说都是足够肉痛的损失。因此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一切太平,顺利完成任务然后回去复命。

 

然而事情的一切却向着郭文韬最坏的预料发展而去,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4

 

郭文韬攀着河岸从水里爬出来,抖落斗篷上的水珠——这件用特殊材质制成的斗篷防水,且不会轻易被刀刃划开。

 

也算他们这群参赛者倒霉,并且可能是几十年都难得一遇的倒霉,刚落地就遇见这样夸张的生物风暴。郭文韬叹了口气心想可真他妈的点儿背,又想到被生物风暴这么一冲撞,恐怕那些带着摄像头的无人机也都要坏个七七八八。

 

他在河岸边找了一段树木倒下的废墟遮掩住身形,点开手腕上的金属手环,拉出虚拟屏幕,想要看一看一区队友们的位置,心里却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果然,虚拟屏幕的地图上一个红点也没有标注,哪怕是第一星区最最引以为傲的高科技也要败在突如其来的生物风暴带来的磁场紊乱下。

 

那么暂时,他就只好先孤身奋战了。

 

生物风暴后又是万里无云与曝晒,郭文韬掀起斗篷的兜帽遮住过于刺眼的阳光。郭文韬在丛林间行走,动静不大,却也引来一两只会吃人的小猫小狗。

 

郭文韬的刀从猿虎的眼眶里扎进去,又拔出来,温热的血溅在他的侧脸上。他抬手随意抹了一下脸,踹开猿虎的尸体,却听见身后又传来野兽低沉的嘶吼。

 

是另一只躲在暗处的猿虎。

 

是了,郭文韬心里一紧,猿虎总是成双成对的出没,是他大意了。

 

然而时间很紧,他已经来不及转身躲开,就在郭文韬准备硬生生受下这一爪子,抬起手掀过刀刃想要割断这只猛兽的脖子时,一支锋利的箭矢已经先他一步穿透了这只猿虎的咽喉。

 

郭文韬抬起头,看见坐在树枝上的黑衣青年正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需要帮忙吗?”

 

青年的皮肤很白,眼睛却很黑很亮,因为刚刚的生物风暴,外表有些狼狈,弯起眼睛笑的时候很有攻击性,郭文韬却很并没有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这对郭文韬来说实在是很少见。他从小在银河理事会长大,见过太多的笑里藏刀和尔虞我诈,以至于他好像惊弓之鸟,对恶意的敏感度比一般的人要高许多许多。可或许是蒲熠星看他的眼神太热,又或许是蒲熠星笑起来实在是太好看,让他在那一瞬间几乎忘记了要提起警惕的心。

 

后来郭文韬问蒲熠星说为什么要救我,我受伤明明对你就有利无害。蒲熠星随口回答他说想救就救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你的问题可真多。实际上心里却也在想,对啊,到底为什么要救郭文韬呢。

 

那可是第一星区的队伍领袖,第一星区的人不需要他的怜悯。

 

蒲熠星也是刚刚才看见郭文韬的。他被生物风暴打了个措手不及,滚进灌木丛里才勉勉强强没有受伤。想着要不爬到幸存的树上去看看周围的情况,没想到却一眼就看到了在同猿虎搏斗的郭文韬。

 

那只猿虎被蒲熠星的箭钉穿了咽喉,此刻正半死不活地躺在草地上挣扎,郭文韬走过去拿刀割开了它的喉咙,了结掉它的性命,又伸手把那支带血的箭拔出来。

 

在看清那支箭的时候,他却忽然脸色一变。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支箭,这是他师兄的箭。

 

郭文韬是被捡回来的孩子,从小就在银河理事会长大。理事会教会他如何磨尖自己的牙和利爪,而他坚信自己一辈子都要为维护秩序与正义献上生命。

 

所有的教科书上都是那么写着,银河理事会为维护银河系的和平做出了重要贡献,先行者们供奉在英灵殿中的背影永远为勇敢的后来人执炬。

 

师兄离开银河理事会的那天是悄悄的,只来跟他告别,说我要走了。那时候的郭文韬年纪很小,抬起头问师兄你要到哪里去?师兄说哪里都行,我不要再留在这里。

 

郭文韬歪了歪头,问他师兄这里不好吗?

 

师兄只是笑了笑,摸摸他的头,说你不用知道。

 

师兄走了之后银河理事会的掌权人震怒,下令在整个星系通缉他。好多人知道师兄走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他,于是他们都来问他,你知不知道他最后往哪个方向走了。

 

郭文韬想了想,给他们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他怨恨师兄什么都不给他留下,一言不发就一个人走了,但郭文韬也不希望他们找到他。他不知道师兄到底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要那么毅然决然地离开,但他希望自己这辈子还能有再见师兄一面,亲自问一问他的那一天。

 

而如今这个机会正摆在他的眼前。

 

“你是师兄的徒弟?”郭文韬仰头看着蒲熠星,一字一顿地问道。

 

蒲熠星一愣。

 

“银河理事会没有第三祭司,因为主逻辑与理性的第三祭司早在二十年前就叛逃了。”郭文韬摸着箭上的纹路,语速很慢地自顾自说下去,“他在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了自己的弓。”

 

蒲熠星的神情也变了,他坐在树梢上,收起笑:“什么第三祭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5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这并不妨碍郭文韬和蒲熠星在遇到各自的队友之前暂时先同行一段。

 

第一星区和第十二星区的联盟,听上去好像很奇怪,但如果把这两个词换做蒲熠星和郭文韬,又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遗落大陆的危险往往不是来自对手,而是来自变幻不定的气候与那些潜伏在暗处的野兽。

 

电子手环在一两天短暂的紊乱和抽风之后又恢复了它应有的功能,郭文韬点开电子屏幕,查看第一星区参赛者们的位置。

 

“我得去找他们。”郭文韬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句你要去哪里的问句给咽了回去。

 

他和蒲熠星只是短暂的同行,他们一直都看得很清。“圣杯战争”最终还是落脚于“战争”二字,他们从来都不是伙伴,只是巧合的同路人。

 

蒲熠星没有多问他要往哪里走,下一次碰到又该怎么办。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意外的相遇他们合该是陌生人。他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圣杯战争到了最后的关头郭文韬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他,为第一星区赢取最后的胜利。蒲熠星不愿意成为畸形规则的帮凶,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到来,没有人会轻易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蒲熠星没有想到,在他们分开后这么快就会再见。

 

天在下暴雨,隆隆的雷声,闪电划破傍晚的天空。蒲熠星一脚踩在草丛里,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泞,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他的斗篷上。

 

他抬起手腕,点开手环上的信息,看见虚拟屏幕上一闪一闪的红点只剩下零星几个。

 

圣杯战争进行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里屏幕上的红点数量以一种均匀的速度在缓慢减少。蒲熠星不愿去想在消失的这么多人里有几个是郭文韬动手杀的,也不愿去想自己几天前挥出的那一刀。

 

哪怕早已经习惯了射杀野兽,蒲熠星的箭矢却从未对准过普通人。在遭遇暗算的时候他竟然诡异地并不觉得慌张,甚至连挥刀出去的时候手都没有抖一下,冷眼看着鲜红的血溅出来,然后那个人瞪着眼睛,在他的眼前断了气。

 

直到看见那人没了声息之后蒲熠星才觉得有一瞬间的反胃与恶心,畸形的赛制下就算他从未想过要伤害别人也不得不成为帮凶。但他很快就摆脱了这种压抑的负面情绪,没有目的地宣泄负面情绪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疲倦,冤有头债有主,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

 

一片雨声中突然响起慌乱的脚步声,蒲熠星抬头看向虚拟屏幕,发现上面残存的几个红点都在向着他的方向靠近。蒲熠星一矮身就翻进边上的灌木丛中,看见一个瘦弱的影子从雨幕中跑出来。

 

是那天坐在蒲熠星身边的女孩,她竟然还活着!

 

女孩子好像是崴了脚,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蒲熠星刚准备冲出去扶她一把,后面便有追兵赶来。

 

蒲熠星不知道那是第几星区的人,但绝对不是第十二星区。他缓缓挽弓搭箭,在雨幕中遥遥瞄准那个明显是领头的高壮男子,却突然被身后的一人夺下了弓箭。

 

蒲熠星条件反射似地转过身就是一个肘击,而来者接下这一记,转瞬间跟蒲熠星就是好几个拳脚来回。蒲熠星看见熟悉的斗篷刺绣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伸手掀了对方斗篷的兜帽,果然露出郭文韬那张脸。

 

蒲熠星说:“你要杀了她?”

 

郭文韬咬着下嘴唇没说话,沉默却表明了一切态度。

 

只要不是第一星区的参赛选手,就全是敌对阵营。

 

蒲熠星见他不作声,也懂了他的意思,索性伸手去够自己的弓箭。郭文韬往后一躲,两人眼看着就又要打起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却突然掺杂着一声惨叫,蒲熠星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说等等。

 

打架还能带等的,郭文韬没见过这习惯,一时被这清奇的行为给震住了,也停住了动作,缓缓转头去看那边的情况,却被惊得睁大了眼睛。

 

刚刚明明还站在那里的几个人现在却只剩下了高壮男子一个,只见他抽搐了一下,举起手,从指尖开始化作四散的飞灰,幽绿色的点点微光四散开,好像连成一片的鬼火。郭文韬反手就点开手环看,只见屏幕上代表着他的那个小红点,闪烁了几下,却还是暗了下去。

 

蒲熠星看着这一幕,震惊得连说话都结巴:“这……是什么?”

 

郭文韬控制住自己的语气,说:“是……鬼蟥。”

 

蒲熠星皱了一下眉头。

 

见蒲熠星不知道鬼蟥是什么,郭文韬难得耐下心给他解释:“是遗迹大陆一种特殊的昆虫,钻进人体内吸食血液的时候很凶,携带的毒素会让人的身体在短时间内就崩溃。”

 

蒲熠星察觉到郭文韬的语气有些许低落,说是虚伪也罢,说心软也好,哪怕是见惯了血肉横飞大世面的郭文韬,眼看着人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化成飞灰,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

 

蒲熠星看着郭文韬,像是想要缓解一下气氛,却开口就是:“反正都是要死的,不是吗?”

 

郭文韬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不服气:“圣杯战争要死的人不少,但那是为了必要的和平。”

 

“而他们,”郭文韬的声音顿了顿,“他们本来是可以活下来的。”

 

他们本来是第一星区的参赛者,可以跟他一样好好活下来。

 

蒲熠星突然发觉郭文韬原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再天真一点,一时间竟然起了想要逗他一下的心思,问:“那我原本是要死的吗?”

 

郭文韬张了张嘴,又不说话了。

 

“你知道这一切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吗?”见郭文韬说不出话,蒲熠星便绕开了这个话题,突然开口道。

 

郭文韬没听清他说的话,抬头看他,问:“你说什么?”

 

蒲熠星原本没有打算告诉郭文韬十二星区的现状,因为在他看来郭文韬同第一星区其他掌握着权力的“大人物”们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但后来他改变主意了。

 

因为他看到了郭文韬的眼泪。

 

“你看到了刚刚那个女孩子吗?她跟我是一起来的,在飞行器上她就坐在我的身边。在她被拉上飞行器的时候她一直哭,她也是无辜的。”蒲熠星说,“如果真的像银河理事会宣传的那样,圣杯战争是为了确保绝对的公平与正义,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圣杯战争当然是为了确保绝对的公平与正义!”郭文韬猛地转头看向蒲熠星,张嘴就是那段他能够倒背如流的历史,“如果没有银河理事会维稳,银河系怎么可能会整整一百三十二年没有战争?”

 

“没有战争?可你知道这一切是用什么换来的吗?”蒲熠星用力指向一边,“在十二星区,不,就不说在十二星区,在我们荒星,你知道每天都会有多少人因为缺少食物和水源死掉吗?这就是你们为了公平与正义做出的‘牺牲’!”

 

“我在十二星区长大,我比你更了解十二星区的事情。银河系是一百三十二年没有战争,可因为其他原因死掉的人比因为战争死掉的人更多!”蒲熠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们放弃了边缘星区的安稳去维持和平……你知道刚刚那个女孩子吗?她原本应该还是正在上学的年纪……”

 

“银河理事会不会放弃任何一位银河系居民!”郭文韬瞪着他,语气里却带着些不确定。他不相信蒲熠星在骗他,却也不愿相信自己信任多年的银河理事会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与骗局。

 

他被带回银河理事会的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他一个人蜷缩在商场华丽的廊檐下,望着雨水顺着窗玻璃淌下去,在冷风里瑟瑟发抖,好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小狗。却突然有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嘿小孩,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你没有家吗,要不要跟我回去?

 

他有些惊惶地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撑着一把黑伞,看着他笑的很温和——那是他师兄。

 

踏进银河理事会的那一天他结束了自己人生中漫无目的漂泊的日子,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愿意为之奋斗终生的目标,却没想到他所坚信的一切不过是被他人玩弄于手中的工具,而他的信仰如累卵般摇摇欲坠。

 

“郭文韬,我知道我现在一时说服不了你,但你想想如果银河理事会内部没有出问题,我师父到底为什么要离开那里?”蒲熠星放轻了声音。

 

这是他师父的师弟,他原来真的会心怀怜悯,蒲熠星愿意去赌一把郭文韬不会杀掉他。

 

赌注是蒲熠星那点或许不值一提的真心。

 

郭文韬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向蒲熠星伸出手:“手给我。”

 

蒲熠星把手伸过去,问怎么了。

 

郭文韬把手搭在了蒲熠星的电子手环上,然后蒲熠星只听见啪嗒一声,手环的锁扣就被打开了。

 

蒲熠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郭文韬,郭文韬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知道怎么打开它。”这时候的郭文韬好像卸下了身上那些一直困扰着他的、沉重的东西,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轻快起来,“我的朋友是它的设计师,在我来遗迹大陆之前他告诉了我他在这个手环上留下了什么小机关。”

 

郭文韬想起唐九洲在送他上飞行器之前偷偷在他耳边说的“注意安全”,又想起齐思钧给他的那个拥抱还有一些欲言又止,他总觉得他的这些朋友们向他隐瞒了什么秘密,而现在是他回去问一问他们的时候了。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许他们一直在等着他自己发现些什么。

 

“你先在这里躲一躲,三天后我让人过来接你。”郭文韬说,“至于你说的那些,等我回去之后会自己去十二星区确认。”

 

郭文韬点开自己的手环,拉出屏幕,看见代表着蒲熠星的红点在电子地图上消失了。地图上只留下最后一个一闪一闪的信号。

 

“你相信我吗?”郭文韬突然转头问了蒲熠星一句。

 

蒲熠星说毕竟只有我们了不是吗。

 

郭文韬笑了一下,抬手扯掉了蒲熠星手上的电子手环,好像为他取下了镣铐。

 

他说:“你自由了。”

 

蒲熠星站在灌木的影子里,看着郭文韬孤身一人登上来自第一星区的飞行器,飞行器的探照灯扫过来,把他的影子照得长而嶙峋。郭文韬依然批着那件带着兜帽的白色斗篷,神情冷淡而镇定,一如他来时一样。

 

 

6

 

这一次的“圣杯战争”因为生物风暴和太多的意外,在外界引发的舆论争议不小。郭文韬走上飞行器的台阶时,两名持枪的侍卫便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边,也不知是为了保护还是为了看押。

 

郭文韬看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目不斜视地穿过飞行器幽长的金属四壁走廊,走到最底端的那个房间,而银河理事会的发言人正在那里等着他。

 

“圣神座下十二祭司郭文韬,向银河理事会复命。”

 

“如何。”

 

他低下头,侧脸藏在斗篷的阴影里,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神情:“幸不辱命。”

 

郭文韬感觉到他的心正在胸腔里砰砰跳动着,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它从未跳动的这么快过,这么鲜活。

 

圣杯中的正义向谁而倾?

 

天下未定,请诸君举棋。

 

FIN.

 

*有来自《饥饿游戏》的部分借鉴参考

*除去上述部分 剩下的都是作者本人脑子里倒出来的水


后排祝韬韬和啊噗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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